三十Early

自序

大叔

每個禮拜都在懷疑我跟海這個一週一詩的創作計畫是不是太難了，常常會覺得自己在重複一些詞句或是狀態。明明是因為三十歲了還一事無成，才開始認真寫詩，卻用了太多篇幅敘述到底有多不想上班、多想每天都待在家裡看劇發懶。我努力說服自己在沒什麼梗的時候寫廢詩，這樣累積久了也會有一種整體感，並學習在寫出不夠好的東西時饒過自己，用截稿日當作停損點，等以後一不小心有空時再來修改。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居然還是時不時會有值得認真書寫的事件和心境出現，也會寫出差點為自己鼓掌的好東西。

我從十幾歲剛開始接觸詩的時候，就認為詩最大放光明的時刻，就是有人讀懂了其中隱晦的幽默和曖昧。當轉換為自己寫詩，也就自然而然試圖巧妙地把詩眼藏在看似若無其事的描述裡面，等待他人或是以後的自己被句子猛然打到，然後懷疑是不是有病才會被這種莫名其妙的詩弄得會了心。

雖然中間也是有雜事過多而拖稿，但能從二○二○年持續寫作至今，完全多虧有遠在德國的海作為夥伴，互相從生活中的小事激發反思，互相批評或是取暖，無論疲或不疲，寫作都是快樂的。也多虧我的藝術家老婆認真告訴我這些詩不集結成冊太可惜，推動我們投稿，現在也真的出版了。

三十有一，希望這一事有成，能像齒輪第一次卡合後就這樣綿綿不絕的向前轉動，不斷用詩句為生活找到一些值得拾起的細碎塵埃。

海

二○二○春天歐洲風聲鶴唳地囤罐頭、搶衛生紙，封城的街上迎來高度反差的暖春。在風光明媚的春天，我們的寫作復健第一篇是練習寫遺書。但畢竟情感不是每天都有如起司焗烤般地濃郁，每週每週地寫，再多的感傷都會在追死線中消耗殆盡。而且在異地歷經好幾次自我懷疑的天崩地裂，讓我深信平凡到寫不出感傷詩句的生活是最好的，而最好的日子我們也應當寫下。我們從每週的閒聊與互相吐槽中取材，如同冰箱打開看到有什麼菜就煮什麼，偶爾會意外煮出想稱讚自己或是對方「是生活智慧王嗎？」的作品。

而我一直認為詩跟人一樣是多面的，因此寫作者跟讀者可以有不同的詮釋。雖然也會期望讀者察覺我試圖埋藏的小趣味，像是指出湯裡面加了什麼香料一般。不過，就算是我對詩毫無共鳴的另一半說的「你好像在意指其他東西，雖然我不清楚那是什麼。」如此的評語，也讓我心喜。畢竟悲傷與搞笑時常一體兩面，「不清楚」或許才是正解。

二○二二初春，遠在台灣的大叔寫訊息提醒我交稿的早晨，俄國對烏克蘭開戰。另一種世界末日如此接近。彷彿為了把自己好好地安置在一種日常的軌跡，還是老樣子因為客戶反覆感到崩潰地上班，甚至還是會對另一半忘記把烤盤上油膩的烤紙丟掉而感到心煩。從世界末日感寫到世界末日即將降臨也依舊揮之不去的生活感，這週我們的文藝復健練習也將繼續。

每天都是一種練習，因為明天，明天還不是世界末日，只是人生正常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