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瓦德之歌》試閱
楔子
龍息曆478年 寒龍後月
海風帶來的氣味充斥鼻腔。
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縮著脖子站在碼頭邊,因為難聞的海腥味而皺起了鼻子,冷風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凍得直打哆嗦、使著勁摩擦手臂生熱。他提高手裡攢著的油燈,鐵環吱啞作響,微弱的燈火在漆黑的岸邊模模糊糊地映出一圈的光亮,雖然不大但也足夠做為引導船隻靠岸的信標。沒過多久,方才微弱的船槳破水聲更為明顯了,接著是一聲木頭磕碰在石頭上的清脆。
「動作怎麼這麼慢!」男人急急忙忙湊上前,沒等人下船就粗魯地罵道。「東西在哪裡?」
船上的人掀開塗了油的防水布,一個板條箱孤伶伶的躺在底下。男人接了過來,撬開頂板,確認裡頭的東西無誤後才把板子壓回原位。
「很好。」他的聲音有些急促,氣喘吁吁,或許是因為天候寒冷令他喘不上氣。「你們可以走了。」
送貨人面面相覷。「說好的金子呢?」
他們看著抱著箱子的男人,對方蓄了滿臉的鬍髯讓風吹得劇烈搖晃,但彷彿看見了它們因為不屑的鼻息而突兀地顫動了下。兩響短促的破空之聲劃開了吹嘯的寒風,他們只感覺得到胸前短促的震擊、金屬矢頭刺進心臟的冰冷,接著朝後倒出船外。
男人伸腳抵著船頭,使勁將之踢離岸邊,任由裂口的湧浪帶走它,吞噬它,最後消失無蹤。
一、
龍息曆480年 日龍前月
「太古之初,人類的蹤跡尚未出現時,龍族在三塊大陸上早已存續了千餘年的時間。
海爾海姆大陸與米德加爾特大陸兩相連結,極北與極南兩端各是冰寒及火焰兩大龍族的棲地──終年覆雪的霜寒群山,以及熾炎盤據的黑脊山脈;座落於穆斯貝爾大陸東北及東南兩地的龍爪、龍脊山脈則是有著其餘龍類群聚。牠們的生存地域原本遍及三大陸,卻在屬於人類的炊煙升起、國家發展之時逐漸限縮。散居的龍面臨了大規模討伐,是時牠們遭遇原因不明的疾疫蔓延──染病的龍會一點一滴失去行動力、鱗甲失去光澤、法力流失而終至死亡──面對夾擊的困境牠們選擇退守,回到了遠古時代的棲地休養生息。
但龍族並未因此而衰弱,經歷疫病而倖存的一群隨著世代傳承變得更加茁壯,牠們藉由自身擁有的強大魔法樹立起無敵及不可侵犯的形象,遏止人類進犯,甚而使他們感到畏懼。
龍族盤踞於嚴峻的高山地帶、馭空而行;人類的足跡踏遍平原荒野,建立家園。
在時光流逝的進程中,龍的形象在諸多神話與傳說的渲染下蒙上了神秘的面紗,在詩歌的傳唱之間被描繪地宛如神一般的存在──龍族拍動翅翼所帶起的風可以吹倒大片的森林,龍息一吐能毀滅一個王國的首都──人類開始學習敬畏,或是崇拜牠們的力量。建立在三大陸上的國家又以米德加爾特中部的登瓦德神聖帝國為首,以其皇帝為龍族之後的神話建構出以龍為中心的宗教體系。
漸漸地,如此『崇龍』的行為在國境內擁有龍族棲地的國家傳播開來,以登瓦德帝國的制度為基石,發展融合了地方風俗的祭祀方式……」
「你不覺得念這些死板板的東西給小孩子聽太不適合了?」
該說是講得正起勁還是太入迷,阿奇波爾多完全沒有察覺帕蘭達因已經在他身後站了至少有十分鐘之久,直到他往自己的肩膀拍了一記。
「啊,喔…威爾。」坐在木柴堆上的褐髮男人轉過頭去確認站在自己後邊的人的身分。腿上的精裝書本攤開著,阿奇波爾多還興致勃勃地打算繼續他的故事。「我倒覺得還好?你看他們──」
他轉了回來,才發現身邊圍坐著的六個孩子裡,有三個或撐著頭、或靠在同伴身上呼呼大睡。
「--有一半都睡著了。」帕蘭達因冷靜地點出事實。
「…噢。」狀似困窘地搔了搔後腦。他把書闔上並夾在腋下,把其中一個睡著的孩子抱了起來,另一邊還牽著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就叫他跟好。「看來我還得多練習啊。」
「剛剛那樣根本不是說故事吧?」
帕蘭達因抱起另外兩個,顧著第三個清醒的孩子,在送他們回家的路上和阿奇波爾多邊走邊聊。
「那不然是?」
「念教科書。」
阿奇波爾多挫敗地垂下頭,臉上寫滿了沮喪。
「唉、振作點啊。」帕蘭達因騰不出手安慰對方,只得口頭上表示。「其實也沒那麼差,只是需要多帶點感情。」
「……還有嗎?」
「嗯…情節。」
「再來?」
「用字遣詞。」
「你就乾脆點說我技巧太差嘛。」
他的惱羞成怒引來友人一陣大笑,在日落時分人煙逐漸稀少的街道上顯得格外響亮。阿奇波爾多只能對帕蘭達因的反應回以莫可奈何的微笑。
遠方地平線上殘留一抹灼焰般的橘紅,越往天頂是愈發深沉的紫霞;白日雜沓的馬蹄與人聲於此時已經漸歸於寂靜,倦鳥歸巢,街道兩旁的屋子裡點起溫暖昏黃的燈光,煙囪裡飄出了炊煙。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沿途把六個孩子一一送回家去。
這時天空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間斷的龍吼。
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抬起頭,卻失望地發現視野內完全沒有任何一條龍的影子。帕蘭達因這回總算能用恢復自由的手拍拍友人的背,以表安慰。
「真看不出來你對龍會這麼有興趣。」
「我以為這很平常?」阿奇波爾多向對方投以疑惑的視線。
「你會這麼覺得,這正常。」帕蘭達因說道。「雖然這裡是登瓦德……外人看來我們或許對龍有著近乎狂熱的信仰,但實際上並不一定人人都是這樣。」
「…那或許是環境的關係吧。」阿奇波爾多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後這麼說。
他回憶起那段孤兒院的時光,看見同齡的孩子們總是滿臉期待的望著天空,雖然跟著看了過去,卻不知道該尋找什麼標的物。
『龍啦、龍!』
年幼的阿奇波爾多歪頭看著對方,皺眉。他知道「龍」是什麼生物,卻不瞭解他們那股興奮從何而來,直到對方受不了每每他講述了大堆關於龍的強大、龍的帥氣,換得始終是一臉茫然的挫敗,終於在某天塞了本書過來。
「所以是什麼書?」
「一本故事集,裡面收錄了所有有關龍的神話或傳說。」
「讓我猜……」帕蘭達因搔了搔鬍髯,在腦海裡尋找著那個特定的字詞。「啊,該不會是那本…每個人在小時候一定都讀過的--」
「《登瓦德之歌》。」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帕蘭達因這才想了起來。「所以你就這樣一頭栽進去了,是吧?」
阿奇波爾多攤開雙手,給了對方一個「賓果!」的表情。
「不過以年紀來說,現在這樣確實是熱中過了頭。」
「我可以理解那種心情……喔,到了哪。」帕蘭達因從思考中回神,小跑步上了自家門前的階梯。「如果你真的很想親眼看看,也許可以去酒館打聽地點。」
「喔?有人見過?」聽到了這個消息,阿奇波爾多眼睛一亮。
「近距離呢。」
「那再好不過了。」他咧開了笑容。「謝啦,威爾。」
「別謝,要順便吃個晚飯再走嗎?」帕蘭達因推開門,突然想起了正好是晚餐時間,便又折回來問。
「沒關係,今天不了。」阿奇波爾多擺了擺手。「我和謝菈打聲招呼就離開。」
*
約爾金(Yolkiin)飛行於籠罩著陰霾的山巒之間。天空中聚集濃重而望不見邊際的雨雲,枝狀閃電間斷地出現又消逝,伴隨著雲間隱隱滾動的雷聲。
雨勢由遠方而來,逼近牠身後,速度之快它幾乎要觸及了龍尾的末端。
灰霧群山因雨日經年而少有龍類棲息,濕氣不單是令牠們飛翔困難,也不易保持鱗甲的乾燥。屬於火焰一族的龍對此類氣候並無好感,或許還帶了些許厭惡;讓傾盆大雨直接澆灌在頭頂上、噴火不成反嗆了自己滿嘴焦煙的窘境遇過一次就夠了,所以早在雨珠能夠滴落在黑得發亮的甲皮上之前,牠穩定拍動幾乎寬及兩座山頭的雙翼,向前疾飛,將雲雨帶遠遠甩在後頭。
越過灰霧群山的峰頂,熟悉的氣息立刻充滿了鼻腔:乾燥,舒適,還帶了點焦味。牠深吸一口氣,把屬於海爾海姆大陸的雨腥味驅離嗅覺,吐氣,順勢放出一聲吼叫,山谷間餘音迴盪。牠緊接著振翅,吹散了回音,只留下途經之處滿耳的陣風咆嘯。
黑脊山脈遠觀確如其名,是一片漆黑如墨,人們以它呈現的顏色及聚居該處的火焰龍族命名,也賦予了它在人們心中焦土遍野的印象。深色的山嶺間零散分布著石造的尖拱,在那些拱頂的後方──也就是靠近山頂的位置──都有著外型相似的祭壇;它們依著山勢而建,某些較為平緩的山峰地勢提供了陡峻山坡所沒有的大片腹地 ,讓神廟群的範圍得以擴大,建物的種類亦較那些位於險惡山勢上的要來得多樣。
黑色巨龍在牠平時休憩的拱頂拍動翅膀緩衝降落的速度,強而有力的後肢牢牢抓住拱心石的上端,並將膜翅貼近身體收合。牠昂起頭顱四顧左右,祭壇周邊不見任何人影,除了逐漸遠去的鳥雀鳴叫以及自己噴吐的鼻息以外再沒有其他活物的聲響。
這下倒樂得輕鬆,心想著待會兒自己睡上一覺應該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才是,不過在那之前……
約爾金飛下尖拱,藉著兩邊翅骨與後肢著地爬行,伸長脖子用鼻尖探了探黑曜石祭壇上反射著夕陽餘暉的銀器,兩相碰撞起來清脆悅耳。牠滿意地哼聲,低下了頭蜷縮起來,身型由四朗格(約八公尺)的高度漸漸變矮,身上覆著的黑鱗一片片轉化為光滑的小麥色皮膚,撐起翼膜的粗長指骨、臂膀亦漸次縮細,尖爪消失無蹤,利牙變得沒那麼駭人,卻仍舊保有它的威脅性。
現在的「他」外表幾乎與人類毫無二致,僅有額際叉出的紅黑色尖角能最為直接地辨別身分。約爾金伸出寬度合宜的手掌,毫無窒礙地拿起擺在祭壇上做為貢品的銀製品把玩,時而入迷地盯著銀光閃爍。
他對這次進貢的銀器純度感到相當滿意。拿在手上翻來覆去,海藍色的眼珠子跟隨每一道蜿蜒淺刻於金屬表面的雕飾來回遊走,指腹撫過上頭的每一個凹凸,細細描繪著,直到太陽完全西沉,夜幕籠罩。他動了動手指,銀器在些許的火光中消失不見。
約爾金站起身,揚首的同時黑色的鱗刺沿著脊柱及手臂穿破皮膚,反轉方才由龍轉變為人型的過程,神廟主建築上方頓時為更沉的陰影所掩。牠拍了幾下雙翼,折起收入身邊,龍首垂下來枕著由神廟依建的山壁延伸而下的石坡,心想著應是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地睡去了。
但世事總是難料。
*
阿奇波爾多推開布爾赫的酒館大門,入夜後專屬於此處的喧騰立刻撲面而來。他並非習慣流連這裡的人,但也算是常客,而酒館裡的氣味和平時一模一樣:下工後的人們自山林間或溪河邊歸來,經過了整天的勞動後來到酒館小酌,藉以放鬆心情;整個空間裡混雜了細微的土腥草味,或是潮濕的氣息。他注意到其中一桌圍坐著守衛隊的同僚--今早因為臨時替謝菈和威爾分擔些工作而不得不脫隊--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後,直接在木頭吧檯邊坐了下來。
「老樣子嗎?阿奇。」
「嗯,謝囉。」他微笑著應答,接著湊了過去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向酒館老闆問道:「聽說你這兒有人在黑脊山上見過龍?」
「喔,就是我啦。」站在櫃台後清洗著杯子的老闆因為阿奇波爾多的問題而笑了出來。「不過說起來你的興趣還真的一點都沒變。」
「噯,居然就是你嗎?這下可麻煩了。」
「真傷人哪。」老闆開玩笑似地回道。
「我是說,這下情報的報酬可就不是隨便一瓶酒就能解決的了。」阿奇波爾多的臉上浮現一抹狡黠。「是在恭維你好不。」
「是是。」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氣氛正鬧騰,阿奇波爾多思忖著是否該晚點再來,以免妨礙了對方工作。而似乎猜出了心思一般的,老闆從桌底拎了兩個木杯出來,和一個窄口的木瓶,用的都是這附近出產的上好山核桃木做成的容器。
「免費,還送你一瓶酒。」
「怎麼變成你送我酒了?」阿奇波爾多半是打趣半是吃驚地問道。
「就當作大發慈悲,你最好趁我改變心意之前接受下來。」
「……嗯,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接過老闆遞過來的酒杯,想對方是熟人了也就沒再客套,隨意地聊了起來,僅有中途偶爾幾次被點酒的客人們打斷。直到了接近深夜,人潮散去,只剩下零星幾桌等著把各自瓶裡最後幾滴瓊漿吞下肚,他們兩人才漸漸談到正題。
「所以,你是在什麼時間看到的?」
「我想想,」老闆將一口酒嚥下喉嚨,偏頭思考了片刻,掐指算了算。「啊,那時晨鐘都還沒敲呢。」
晨鐘敲響的時刻,指的是早上七點的時候。
「那還挺早的。」
「是啊,想看可不能睡過頭。」老闆開玩笑似地說。
「那時間我可是完全清醒的呢。」守衛隊畢竟不如普通工作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深夜或凌晨時分的巡邏都是稀鬆平常之事。「對了,你看到的那隻長什麼樣?」
「黑色,看起來算是年輕的,甲皮磨損的程度還好,但就體型而言牠可真不是普通的高大。」
「那是你太矮啦。」
「渾小子,別想趁機損我。」
他們的笑聲讓正欲離去的客人回頭瞥了個幾眼。老闆起身去收拾空下來的桌子,把壓在瓶底的錢塞進了口袋裡,再拎著酒瓶酒杯回到吧檯後清理。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兩對角吧。」
「牠有兩對?」阿奇波爾多在椅上轉身,背靠著吧台。「那可真不得了。」
「一對紅,一對黑。」老闆說。「你肯定會有興趣的,但接下來的還是自己親眼看看吧。」
「也對。」阿奇波爾多站起身,拍拍坐皺的褲子。「謝啦。」
「去去,趁你還有時間快回家睡覺吧。」
阿奇波爾多笑著推門出去了。
*
爬上山頭時空氣中滿是清晨時分的冷冽,阿奇波爾多即使是有備而來,多套了件鋪棉的外衣仍然不住地微微打顫,他搓了搓手臂試圖生熱。還得過個一小時太陽才會完全升起,但這樣的氣溫無法扼殺一丁點他的期待之情,長久以來的夢想只消他到達山頂的神廟就有機會實現,這點考驗根本算不上難關。
枯黃而倒塌的樹幹半埋在殘雪之中,阿奇波爾多翻越它,並沿著出了樹林之後一條綿延向上的礫石小徑往前走。籠罩著天空那層濛濛淡淡的夜色逐漸讓探出地平線外稀薄日光覆蓋了過去,從他的位置能看見山頭後慢慢擴展的魚肚白。
已經看得見神廟前並排的尖拱頂了。阿奇波爾多加了把勁,催快腳步繞過最後一個彎,終於到了山頂。
就在瞧見了黑曜平台上頭那片巨大的黑影時,他還半信半疑地揉了揉眼,怕是自己剛睡醒或太興奮而看錯了。連踏出接下來的一步都是無比地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腳下一點細小的動靜都會讓他戰戰兢兢地停下步伐,確認沒事才繼續走。
而該說是幸運還是那龍真的睡熟了,原以為會驚擾牠的噪音都沒讓牠的眼皮顫動半分,阿奇波爾多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餘裕攀上主建築的頂端。巨龍的嘴就在咫尺跟前,他很有可能會被牠一聲龍吼震出幾十邁勒外,或是讓憤怒的龍火燒得乾乾淨淨,但那頭龍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若不是規律噴吐的鼻息,阿奇波爾多還想是牠死了也說不定。
他打量起眼前睡沉了的龍,鐵黑色的鱗甲映射著金屬般的光澤,一個個相接的甲片間隱隱透著暗紅,那是除非近看絕對無法察覺的,彷彿是血液在底下流動;折起的膜翅據說能寬及兩座山頭、強壯的後肢、蜷曲於身旁的龍尾,眼前的景象讓阿奇波爾多簡直要以為這是場過於真實的夢。
他的視線來到了巨龍的頭上,正如酒館老闆所述,一對紅、一對黑的彎角叉出牠的頭頂。阿奇波爾多在心底直呼自己走了神運,至今人類見到擁有兩對角的龍有多麼稀少,據史書記載就能窺知一二:千百年來不過就五隻。
他慢慢地又挪近了一些,伸出了手。
這是個大膽的嘗試,因為至今沒有人真正能觸碰到龍鱗,阿奇波爾多知曉其中的風險,卻無法坐視明擺在眼前的大好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起先是從掌心傳過來的是金屬般的冰涼,隨著接觸的時間漸長,熱氣開始盈滿手掌。
但就在他因緊張而抽回了手,決定再嘗試一次、手貼上鱗甲的那瞬間,巨龍的眼皮猛然睜了開。
而那僅僅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巨龍憤怒地昂起了頭,
阿奇波爾多迅速退後數步,
展開的膜翅拍動著帶起了強大的陣風,
他跳下神廟頂端並抓上邊緣吊掛著,
就在那刻牠昂首長嘯,
接著振翅衝入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