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亨利與他的棒球王朝

今天是芬威球場（Fenway Park）的開放日，不出意外，在比賽開始前一個多小時球場就已座無虛席。波士頓紅襪（Boston Red Sox）的球迷就是這麼熱情。他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慶祝球隊贏取去年秋天世界大賽（World Series）的冠軍戒指。

為了這場慶典，波士頓人豪氣地擺開了大陣仗。出席戒指頒發儀式的不僅有消防員、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的受害者，還有深受愛戴但罹患癌症晚期的前市長Tom Menino前來開球。在這一片歡悅氣氛之中，有一個男人靜靜地站在紅毯盡頭、鄰近一壘的地方，他身邊的桌上安放著那些總冠軍戒指。這個一言不發的人正是波士頓紅襪隊的大老闆，64歲的約翰• 亨利（John Henry）。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亨利和他的合作夥伴盧基諾（Larry Lucchino）以及沃納（Tom Werner），直到球員們從休息區魚貫而出，領取戒指並和老闆們握手。

對於紅襪隊的擁躉來說，這一幕既榮耀又讓人感到熟悉。當2002年亨利的團隊擊敗波士頓本地競購者買下紅襪隊時，他們被看做是投機客。《波士頓先驅報》（Boston Herald）在頭版刊登了一個模擬的芬威球場記分牌，上面寫著：「客隊：1；波士頓：0」。不過，這種敵意並沒有持續多久。紅襪隊在2004年終於重奪世界大賽冠軍，他們的粉絲從心底接受了亨利。而他們也在2007年再奪冠軍證明了自己取勝並非靠運氣。2013年的最新戰果則證明紅襪隊已經徹底擺脫了昨日陰霾，締造了屬於自己的王朝。這些年一路走來，頑固的新英格蘭人已經將亨利當作了自己人。他說：「當我去年收購《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時，聽到和看到的都是人們談論『本地人』買下了這家報紙。」

亨利算得上是一位特立獨行的人。他有一頭濃密的花白頭髮，羊皮紙般的皮膚，戴一副黑框眼鏡。名人堂棒球記者Peter Gammons形容亨利「奇怪又奇妙。」明星打擊手歐提茲（David Ortiz）說，「亨利不怎麼說話，但我們都感激他為球隊做出的貢獻。」

亨利或許看起來與眾不同，但他捕捉到了當今職棒時代的脈動。這位數學天才曾是一名大宗商品期貨交易員，積累了巨額身家之後，他又和其他金融家一道投資並席捲了職業體育界。在職業棒球領域中，有著相似背景的還有坦帕灣光芒隊（Tampa Bay Rays）老闆、高盛（Goldman Sachs）合夥人Stuart Sternberg，以及密爾瓦基釀酒人隊（Milwaukee Brewers）老闆、投資公司Crescent Capital Group創辦人Mark Attanasio。他們都敏銳地覺察並適應了改變比賽格局的統計學革命，還延續了華爾街激烈搏殺的行事風格。去年，亨利關閉了他的大宗商品交易公司，更專注於其他事業。除了《波士頓環球報》之外（本人為該報撰稿人），亨利和合作夥伴還擁有英超利物浦足球會（Liverpool），並參股了隸屬美國運動汽車競賽協會（NASCAR）的勞什芬威車隊（Roush Fenway Racing）。但正如他的交易算法那樣，棒球為他帶來了最可觀的回報。

在去年秋天的世界大賽之後，波士頓紅襪隊的三位老闆攜妻子乘飛機前往北加州的葡萄酒酒鄉。自稱「三駕馬車」的三位大佬經常在淡季一同外出度假，去歐洲、加勒比海，或者其他別具異國情調的地方。亨利說：「我們三個經常一起度假，我們就是這樣親密。」

去年的冠軍尤其令人欣喜，因為之前隊伍剛剛經歷了「大潰敗」，這不僅是紅襪隊歷史上的又一低迷時期，而且「三駕馬車」對此負有直接責任。2010年，紅襪隊開始和一些球星簽署長期天價合約，包括貝基特（Josh Beckett；4年6800萬美元）、克勞福德（Carl Crawford；7年1.42億美元）和岡薩雷斯（Adrian Gonzalez；7年1.54億美元），為了簽下岡薩雷斯紅襪隊還交換掉了一批前景甚佳的球員。

結果這巨星雲集的隊伍在2011年的表現不佳，本在8月底還保有分區賽微弱領先優勢的紅襪隊在之後比賽中連嘗敗績。隨著球員內部出現分裂，有消息傳出貝基特等大牌投手在球員休息室喝啤酒吃炸雞，這一場景所投射出的驕縱形象令球迷不滿。在常規賽的最後一天，紅襪隊在對陣巴爾的摩金鶯隊（Baltimore Orioles）的比賽中浪費了第九局的領先優勢，在最後時刻負於對手，最終無緣季後賽。

隨後，紅襪隊經歷了一場彷彿痛苦離婚般的管理層調整，終止了與經理Terry Francona和Theo Epstein的合作；並在2012年聘用了新的經理瓦倫泰（Bobby Valentine），他上任後幾乎惹毛了所有人，賽季結束時球隊表現墊底，瓦倫泰本人也遭到解僱。如亨利所言，在這段時間唯一亮點是球隊進行的一筆大宗交易，將貝基特、克勞福德和岡薩雷斯這「價值2.5億美元的煩惱三人組」交換給了洛杉磯道奇隊（Los Angeles Dodgers），換來了一對很有前途的選手，給了球隊一個以全新陣容從頭開始的機會。

大潰敗的局面令紅襪隊擁躉既憤怒又難過。亨利表示了懺悔之意，他說，「我們曾在前五六年講求自律，這給我們帶來了豐厚回報，然後我們就對此置之不理了。我們在和自由球員簽署金額越來越大的長期合同的問題上吸取了教訓。」

2013年伊始，人們對紅襪隊期望不高。新任總經理謝靈頓（Ben Cherington）說，開始時隊內預測本賽季有望贏得85到90場比賽，這樣的成績幾乎不夠打進季後賽。而許多外界人士的預測比這還差。球隊的另一位老闆沃納說：「人們當時認為我們傻掉了。」最終紅襪隊不僅贏得了97場比賽，更是再奪總冠軍。

這一戰績的取得主要歸功於紅襪隊進行了冷靜而明智的隊伍重建，謝靈頓說這項工作在與道奇隊完成交易後便開始了，還產生了一系列乍看起來很奇怪的決定。本賽季之前，紅襪隊以看似過高的薪酬和多位表現穩健但並不搶眼的職棒老將簽署了短期合約，包括拿坡里（Mike Napoli）、維克托里諾（Shane Victorino）和祖魯（Stephen Drew）。體育電台接到了不少聽眾的電話，他們懷疑球隊管理不想好好打這個賽季，只是把比賽當作年輕球員的練兵機會。謝靈頓解釋說，紅襪隊實際上是在基於數據和表現重新進行長線的策略部署，找到隱藏價值。

亨利認為他們以前被感情蒙蔽了判斷力。謝靈頓說，「我們進入了一種循環：保留一些明星球員，然後盡力延續成功。」但是這條路行不通了。亨利說，「我們進行了反思，回顧當初是什麼讓我們在很長時間內保持巔峰狀態。」

應本刊要求，彭博體育對紅襪隊2013年賽季表現進行了分析，看看從墊底到登頂的轉變背後有何玄機。概括來講：紅襪隊比其他隊上壘次數更多，較少揮棒迎擊，但一旦揮棒則往往能大力擊中，尤其是快球。而球隊的防守效率也有所提高，這尤其要感謝維克托里諾和祖魯的表現。這一切都在2013年的世界大賽中展現得淋漓盡致，紅襪隊在打擊手歐提茲力克聖路易斯紅雀隊（St. Louis Cardinals）投手，歐提茲本人也因為.688的擊球率而贏得了最有價值球員獎。

2013年，紅襪隊隊員因彼此之間的化學反應、集體蓄鬚作戰的身影以及他們在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之後締結的情感紐帶而為外界所稱道。但是，恰恰是亨利本人所擁有的忽略感情因素的能力為球隊今日的成功鋪平了道路，在亨利的朋友看來，這種能力源自他的投資生涯。沃納說，「約翰是一個傑出的生意人和戰略家。有趣的是，商品交易員起家的他不會感情用事，這樣一來才能做出明智的決定。而在體育界人們經常帶有感情色彩處理問題。」

亨利的父母都是種大豆的農場主。1949年，亨利尚在襁褓中時全家從伊利諾州搬到了阿肯色州的福里斯特（Forrest City）。他從小就聽聖路易紅雀隊的廣播，崇拜球星Stan Musial。雖然亨利是個忠實球迷，但他身體單薄還患有哮喘，實在不是打棒球的材料。早在觀看少年棒球聯合會比賽時，亨利的數學能力就超過了他的運動能力：他發現自己可以心算球員的擊球率。

這樣的天賦沒有得到充分開發，因為後來亨利的熱情轉到音樂、姑娘和玄學之上。他曾經就讀於4所不同的位於加州的學校，學習哲學和心理學家榮格（Jungian）的個體化研究。為了養活自己，他研究出了一套算牌方法，並在拉斯維加斯玩21點掙錢。那時亨利的生活隨性快活、漫無目的。

然而好景不長，亨利的父親在1975年去世，26歲的他回到阿肯色州，接管家裡面積1000英畝的農場。為了防範農產品價格暴漲暴跌，農民通常會通過購買期貨合約來對沖風險。一開始亨利購買了大豆和玉米期貨，但意識到，與種地相比自己對期貨交易更感興趣。

亨利開始狂熱地研究商品價格模式，有一段時間他接連數日泡在圖書館。他說，「我把上至12、13世紀，所有能找到市場信息都研究了一番」。幾乎僅憑一台計算器和一本便箋本，他就設計出了一個旨在從期貨交易中獲利的數學模型。後來負責管理亨利名下投資公司的韋伯斯特（Kenneth Webster）表示，「約翰的看法是，用這些合約搞投機賺到的錢要多於對沖農作物風險所帶來的收入。」

在70年代末，期貨投機是只有少數短線交易員涉足的神秘領域，他們的決策主要靠直覺。亨利的算法則是基於歷史定價模式確定長線交易。這讓他在人數更少、追隨趨勢投資策略的交易員隊伍中處在先鋒位置。追隨趨勢的投資策略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唐奇安（Richard Donchian）的推動下發展起來的，他還創建了第一支管理期貨基金。唐奇安認為股票和大宗商品的價格走勢總是過於樂觀或悲觀，因為它反映了交易員自身的情緒。趨勢交易員希望通過洞察其他人的行為而賺錢，他們通常會將價格上漲作為介入信號，當其他交易員感到緊張並開始退出時他們就買進，然後等待突破的出現。

1981年，亨利在加州紐波特比奇（Newport Beach）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投資公司John W. Henry & Co.，並很快賺得缽滿盆盈。韋伯斯特說，「約翰的系統考的是算法，而非直覺，所以它剔除了買賣者的情感因素。」亨利的大多數交易都是賠錢的，盈利來自於一些零星的價格突破。那些心理上經不起折騰的客戶離開了亨利。他說，「感覺越是糟糕，我越肯定自己是對的。這種感覺在棒球上也適用。最佳決策往往都是球迷不太喜歡的。」

亨利能夠大賺一筆不僅僅因為他的算法取得了成功，還源於他招攬了大型機構客戶，因為亨利知道這樣的投資者能夠接受市場波動，而且會將自己打破陳規的投資理念用於對沖其他投資風險。亨利爭強好勝的性格也發揮了作用。1985年的一天，美元暴跌導致他虧損了10％的客戶資金，一支名為易洛魁人（Iroquois）的基金因此切斷了與亨利的合作並轉投競爭對手。後來這支基金倒閉了，而亨利發達了，他買了一艘164英呎長的遊艇，起名為「易洛魁人」。

到了20世紀90年代，已擁有數億身家的亨利想要開拓事業的第二春。他和朋友開玩笑說有一天自己會買下聖路易紅雀隊。現在看來，這並非戲言。

亨利先是在1999年買了一支小市場球隊佛羅里達馬林魚隊（Florida Marlins），然後在2002年將該隊賣掉，並聯手盧基諾和沃納將名下的球隊資產升級為紅襪隊等其他隊伍。他的投資理念使得他自然而然地接納了棒球資料統計分析法，當時嚴謹的統計學正開始滲透至棒球領域，劉易斯（Michael Lewis）後來以此為題材寫出了暢銷書《魔球》（Moneyball）。實際上亨利曾經嘗試過聘請劉易斯小說的人物原型、奧克蘭運動家隊（Oakland Athletics）總經理比恩（Billy Beane）掌管紅襪隊，但是比恩後來改變了主意，回到了運動家隊。

《鑽石美元：棒球勝利經濟學》（Diamond Dollars: The Economics of Winning in Baseball）一書作者、美國棒球研究學會（Society for American Baseball Research）會長詹納羅（Vince Gennaro）表示，「在亨利以老闆身份加入職棒行業時，相關信息和技術剛剛湧現，而且他基於數據的定量分析正好可以用在球隊身上。」

這是一個意外的交叉點。當亨利入主紅襪隊時，洋基隊剛剛取得了世界大賽的三連冠，人們對於金錢堆砌的隊伍是否將摧毀這項運動的質疑令棒球界經歷了一場存在危機。由職棒大聯盟主席塞里格（Bud Selig）召集的特別專家小組發現在資金和取勝之間存在「十分顯著的」相關性，並警告說，如果不解決球隊之間的薪酬差距，那麼大聯盟可能面臨無法挽回的損失。

和球迷一樣，紅襪隊的老闆也喜歡將自己塑造成與洋基隊貴族鏖戰的小人物。但在開闢財源問題上，亨利與合作夥伴可謂兇猛如鯊魚。他們擴建了芬威球場，簽訂了許多贊助合同，還收購了新英格蘭體育網（NESN）的多數股權，而這種地區有線頻道已經成為幾支聯盟球隊的搖錢樹。

2月份，亨利在出席麻省理工學院斯隆體育分析大會（MIT Sloan Sports Analytics Conference；相當於棒球界的胡士托音樂節〔Woodstock〕）專家組討論時表示，「當我們加入進來時，洋基隊正在大筆地花錢。我們當時的想法是，為了具備競爭力⋯我們必須積極地給球隊創收。我們所做的一切，不論是芬威球場、NESN還是贊助商協議，都是為了竭盡所能地增加收入，這樣一來我們才能和洋基隊一比高下。」

盧基諾表示，自從他們三人接管紅襪隊以來，球隊的年收入已經翻番。據《福布斯》（Forbes），球隊的特許權價值也翻倍至15億美元。

如今，每支隊伍都對魔球的故事非常熟悉了。比恩在2002年為奧克蘭運動家隊找到的挖角秘訣—吸收上壘率高但身價低的球員—已經不再奏效。去年上壘率表現出眾的Shin-soo Choo與德州遊騎兵簽署了價值1.3億美元的合同。但魔球的真正核心在於發掘低效產能，對那些被普遍低估的資產重新估價。在新收入來源的支撐下，紅襪隊一直積極地在海外搜羅人才，與國際頂級自由球員簽約，並給選秀新星開出小球隊無力負擔的巨額獎金。紅襪隊在世界大賽中取勝靠的就是這樣搭建起來的中堅力量。當然公司也曾花費巨資引進過表現不佳的球員，例如在2006年斥資1.02億美元簽下的日本投手Daisuke Matsuzaka。

但塞里格旨在收窄工資差距的努力將限制或消除富隊所擁有的起步優勢。最新的集體勞資協議為牽制富裕球隊而加征了奢侈稅，為選秀新星獎金設置了封頂，並通過制定規則確保每支球隊在簽約國際自由球員時機會平等。謝靈頓說，「紅襪或洋基這樣的球隊通過財力制勝的難度無疑加大了。」

斯隆會議的一篇論文試圖量化這些因素對於職棒比賽的影響。通過這篇名為《無法買來的愛：為何金錢不是棒球產業的最有價值貨幣》（Can't Buy Much Love: Why Money Is Not Baseball's Most Valuable Currency）的論文， 科林巴德（Martin Kleinbard）在當今棒球產業價值何在的問題上得出了與亨利一致結論。科林巴德發現在工資和勝利之間僅存在弱相關性，反倒是所謂的「年輕人地位」，即球隊對尚不具備自由球員資格的年輕低薪選手的依賴程度更能預估球隊未來的表現。

換句話說，將成為球隊寶貴資產的不是高價球員而是低價球員。在亨利管理下的紅襪隊一直在釋出前者，而把更多寶押在後者身上。

2月的第一天是紅襪隊春訓的公眾開放日，球迷湧入麥爾茲堡的捷藍公園（JetBlue Park）。到了中午，多數人彙聚到了主訓練場。隨著歐提茲大力擊出全壘打，球直奔右側場外的擊球擋網鋼製頂棚飛去，觀眾群爆發出一陣陣叫好聲和驚歎聲。而與此同時，謝靈頓和高級助手正站在遠處一塊練習場專注地看著年輕快球投手列隊訓練。

這些小聯盟投手正是亨利及同事為紅襪隊的未來押下的大注，他們將決定球隊的未來命運，畢竟依靠優秀年輕選手才是續寫隊伍輝煌的最佳途徑。當紅襪隊抵達營地時，世界大賽冠軍隊伍的一些主要成員並未到場，包括遊擊手祖魯，接球手Jarrod Saltalamacchia和全明星外野手艾爾斯布里斯（Jacoby Ellsbury）。雖然紅襪隊有充裕的財力挽留他們，但是球隊採取了放手的態度。

在亨利看來，沒什麼能比紅襪隊與洋基隊的對比更能凸顯他的策略意圖了。他說，「我們的思路完全不同。我們沒有參與最新一輪推高球員身價的狂潮。」紅襪隊曾經有意用艾爾斯布里斯換另一位有潛力的新人布拉德利（Jackie Bradley Jr.），但是後來出現了更理想的人選：因傷兩個賽季未能上場的老將塞斯摩爾（Grady Sizemore），他的簽約身價僅為75萬美元。

當然，讓明星球員離隊蘊含著不小的風險，尤其是像艾爾斯布里斯這樣的天才選手，擁有和他同樣水準的自由球員正變得極為稀缺。原因之一在於老將的作戰能力下降很快，這可能是因為現在服藥現象有所減少。但最主要的原因在於球隊已經意識到在最佳球員獲得自由身份前把他們攥牢是能夠帶來經濟利益的。洛杉磯天使隊（Los Angeles Angels）在3月份時就以1.45億美元將最佳球員Mike Trout 綁定在隊伍中，直至2020年。

理想自由球員的奇缺導致中游選手的身價大幅沖高。亨利承認，「想做到明智地花錢越來越難了。」這就使得棒球產業的增值空間轉到了發現、培養和續約明日之星等領域，由於球隊可能要在球員充份證明實力之前就和他們簽署動輒百萬的合同，因此風險又新增了一重。亨利說，紅襪隊聘用了三位非棒球領域的金融專家來確定應該在球員身上投資多少錢。前文所述的棒球統計分析師詹納羅正在嘗試調整畢蘇期權定價模型（Black-Scholes Option Pricing），據此為高齡球星估價。休斯頓太空人隊總經理Luhnow說，「交易員的所有看家本領：通過信息預測未來、理解風險容忍度、風險偏好以及各種潛在結果等等，現在都在職棒管理層的辦公室上演著。」

解決這種數學和策略難題正是亨利的愛好，但是謝靈頓指出，給棒球運動員準確定價比亨利交易過的任何一種商品都難。他說，「高粱大豆等都不會有肌腱受傷，它們沒有經理人和家人，也沒有情緒問題，每一天都過得差不多。但是我們現在正試著預測人的表現，而人是難以捉摸的。」

對於競爭優勢的爭奪促使各支球隊探索棒球統計分析學中的新領域，例如球員健康和防守站位等。謝靈頓表示，「有時候它要求球員在場上嚴格地挪動2英呎，現在這項運動很大程度上是靠數據驅動的。」在斯隆會議上，大聯盟先進媒體公司（MLBAM）展示了一款最新的雙目取景照相系統，它能捕捉從棒球脫離打擊手球棒的速度、角度、到外野手追球的加速度和路線效率等一切信息。MLBAM內容技術高階副總裁Joe Inzerillo說，「棒球是一個在毫釐間拿捏的遊戲，現在我們可以告訴你到底需要調整幾釐米。」

4月1日近正午時，亨利、盧基諾、沃納連同奧巴馬總統大步走出白宮西廳。南草坪上人頭攢動，一幅運動明星風範的奧巴馬就紅襪隊取得世界大賽冠軍發表賀詞，接受了榮譽球衣，並和歐提茲拍下了那張疑似廣告設局的自拍照。後來，大家全都擠進東廳參加大型派對。參議員競相討好歐提茲，彷彿他是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裡友好的億萬富翁，是自己的潛在金主。衣著分外光鮮的球員們紛紛用手機拍下自己和牆上總統官方肖像的合影，他們要麼笑意盈盈要麼扮著鬼臉。每個人都用推特把照片發佈出去。

像往常一樣，亨利靜靜地站立一旁，偶爾與認出自己並道賀的人寒暄互動。不過，看上去亨利正在盤算著新賽季的打算。後來他說道，「你永遠不能休息，你必須不斷地適應變化。」這樣的想法似乎激起了亨利的興致，他補充說，「不管怎樣，靜止不動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