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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



  『啊!斷弦了!』少年一臉苦惱地看著啪搭一聲就脫離吉他木的鋼線。
  『斷了就換啊。』死黨在一旁涼涼地說著,預料中地惹來對方氣股股的可愛表情,『好啦好啦,我換我換……是說你都進吉他社那麼久了還不會換弦也太混了吧?』
  『要你管喔?!』踢了那個正在幫自己換弦的死黨一腳,視線轉移至窗外隨著風快速移動的雲朵上,少年伸個懶腰,『反正有你幫我換就好啦。』
  最好是有可能一輩子都在幫你換弦啦!
  將已經換好琴弦的吉他塞進好友懷裡,他露出沒好氣的表情,但嘴角卻壓抑不住不知道為什麼揚起的角度。

  *

  按掉鬧鈴,陳信宏有點小害羞的轉醒,陽光從公寓的小窗戶透入,映在床邊的地板上,他看著那塊光影,幻想自己就躺在那個光影之中,啊,光這麼想就覺得太亮了。想像中的畫面太過刺眼,也有可能是因為剛剛的那個夢境,陳信宏用手臂遮住半張臉,只剩下抿著的嘴露在外面。
  好久沒有夢到這個夢了——大學畢業後,這還是第一次夢到這個常常在大學生涯陪伴自己每個睡眠時間的夢境。
  那個現在看來是在縱容自己的少年,以及自己那些如同任性小孩一般向死黨鬧彆扭的畫面不管多久都清晰可見,只因為他喜歡他。
  很喜歡,非常喜歡,大概是這輩子最喜歡的人。一直以來這個小秘密就藏在心裡,直到高中畢業,然後帶著這個祕密進入大學,就算到後來他們兩個因為生活圈的相異而逐漸失去聯絡,在他的手機裡還是可以找到那個屬於男人號碼的快速鍵,他總是叫出那個號碼又不敢撥出,卻總是會因為這個動作感到無比安心。
  用手抹了抹還有些沉浸在美夢中的臉,發熱的耳根存在感很高,就跟起床時的生理反應一樣,他一直等到這正常卻在此時多了些許曖昧的生理反應漸漸消退之後才拉開棉被起身梳洗。
  今天早上九點有個助理面試,相信一定可以被錄取,阿信一面為自己繫上領帶一面想著,因為這個美夢是這一天的美好開始嘛!

  *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這一天從美好的夢境開始之後,一連串的狀況讓他不禁想起夢境跟現實是相反的這件事。早餐店不知道為什麼人潮突然比平常倍增許多,他等到有點急了還直接向早餐店的阿姨賒帳——遇到好心的阿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公車誤點這件事情就讓他滿肚子憤怒與無奈,他一邊看著手錶,一邊墊腳預測那輛姍姍來遲的公車準備停靠的位置,距離九點只剩下十分鐘,看來等一下下車就得用跑的了。
  跳下公車的同時陳信宏一面在心裡抱怨著為什麼辦公大樓要設在離站牌那麼遠的地方,順便抱怨為什麼面試地點不要在一樓就好還要上五樓,雖說如此,他還是很努力地在八點五十五分的時候踏進電梯,一面喘氣一面感謝電梯裡面的先生願意等他。
  順了氣之後看電梯門關上,下意識伸手要按下五樓的按鍵,同在電梯的另一個男人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兩個人手指不小心碰到的瞬間他怪不好意思地轉頭向那個人笑了笑,在對上那個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後他瞪大眼睛大喊:「怪獸?!」
  「靠,陳信宏你是看到鬼啊?有必要那麼激動逆?」被叫做怪獸的男人搥了阿信的肩膀一下,然後電梯就叮了一聲,開門。
  「可、可是啊,你怎麼在這裡?」太誇張了!怎麼可能?在心中質疑的同時清晨的夢境畫面躍入腦中,糟糕,這樣等一下面試一定會心不在焉!可惡的怪獸啊!
  「我?我來上班啊!」一臉你在說廢話嗎的表情,怪獸在阿信之後踏出電梯瞬間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地轉頭反問,「你才為什麼在這裡咧?」他記得這個高中死黨的腦袋一點也不適合這棟大樓的任何一個職業,該疑惑的是他才對吧!
  「我來應徵助理啊。」
  「是喔?」別有意味的挑眉。
  「怎樣?當助理不行喔?」
  「哈哈,可以可以啦,那就等一下見啦。」
  「欸?」看著怪獸走近其中一間辦公室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那就是……
  「啊啊啊啊糟糕九點五分了!」可惡的怪獸,幹嘛跟他閒聊啊!


  坐在面試場正中間,瞪著對面一直用手遮住笑意的男人,他正等待他的面試官向他提問。
  可惡,這下他終於知道剛剛怪獸那句等一下見的意思是什麼了……他就是他的面試官啊!面試個頭咧,剛剛就直說就好了幹嘛一直故做神秘,害他在外面聽到前幾個女生面試完之後說面試官雖然很帥但是好兇的感想還緊張個半死!
  「嗯哼,請問一下你清楚律師助理該做的事情是什麼嗎?」食指與拇指捏著筆敲了敲桌面上擺有溫尚翊三個字的名牌,怪獸清嗓隨便丟了一個問題,雖然說他已經在履歷表上面打勾了,但表面上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就……記下律師交代的事項、安排會議時間之類的……啊!還有接待委託人、遞狀、整卷,還有查一些法律見解嗎……」陳信宏皺著眉有點苦惱地開始想著前幾天在網路上找到的工作內容,他記得不止這些,不過突然想不起來啊可惡!
  「好,你錄取了。」打斷對方的話,怪獸將其他履歷表整理好之後拿給在一旁的茶水小妹示意這些資料都可以歸檔不然就是處理掉了。
  「欸!?」結束得莫名其妙,陳信宏一臉質疑地看著那起身整理西裝外套準備離開的人。
  「怎樣?懷疑啊?」
  「對啊,我覺得你有濫用公權的嫌疑。」
  「那我可以現在就如你所願辭掉你啊。」
  「欸、溫律師請問一下你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嗎?」聞言,陳信宏馬上裝模作樣拿出口袋裡面的筆記本跟筆,隨便翻開一頁之後用還沒打開筆蓋的筆狀似認真地在上面寫些什麼。
  沒好氣白了高中死黨一眼,溫尚翊心想著這人還真的完全沒變,他看了手錶後伸手敲了下陳信宏的額頭說道,「走啦,我帶你去你的位置。」
  「很痛欸溫尚翊!你這個人!」摀著被敲的地方,陳信宏裝可憐喊著,見對方完全沒有要轉身的意思只好跟著一起走出辦公室。

  *

  溫尚翊領著陳信宏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外,指著開放式工作空間中的其中一張桌子說:「以後你就坐在這裡,有人來你要先問清楚是誰,有什麼事情之後再用分機告訴我,我說可以進來你才可以放他進來。」
  「這麼大牌?」
  「就是這麼大牌!」怪獸聳聳肩,「然後等今天下午大家都到齊之後我再介紹你給其他人認識。」
  「欸?!其實也不用啦!」
  「你以為我想幹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啊,是怕到時候大家都不認識你會把你轟出去啦!」怪獸一面說一面看了時間,「欸,十一點半了,你要出去吃、」話還沒說完,某人的肚肚就傳來咕嚕咕嚕的叫聲,陳信宏有點不好意思地壓著肚子。
  「我就說你怎麼可能這個時間還不肚子餓,走啦我們出去吃飯。」回辦公室抓了手機跟錢包,怪獸拍了對方的肩膀示意可以出去了。
  其實今天,撇除擁擠的早餐店,其他都很圓滿的嘛!
  陳信宏跟在後頭,小確幸地想著。
  溫尚翊帶陳信宏到他最喜歡的小麵攤吃午餐,他憑著印象覺得陳信宏會喜歡這間麵攤的味道,因為老闆娘做好的麵嚐起來跟高中時他們晚上常常一起去吃的陽春麵很像——果不其然,陳信宏很喜歡,吃得津津有味還叫了第二碗。
  「欸,阿信。」只是突然想到過去自己是如何稱呼眼前這個人的,溫尚翊用握著筷子的手撐著臉喚了對方一聲。
  「幹嘛?」臉頰因為嘴裡塞滿麵條而鼓鼓的,阿信睜著大眼發問。
  「最後一個滷蛋給你。」
  「真的嗎?!」
  看著對方因此發亮的雙眼,怪獸笑著點頭,更加確信對方到頭來一點改變都沒有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