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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2.



  走在暗黑的通道中,遠處有個光點。他不知道將朝什麼地方前進,背上有一股力道帶著強迫意味指示著他前進的方向,他踉蹌地走著,走著,腳下踩出水聲卻感覺不到水的濕滑,冷汗逐漸由額際冒出,他捏緊拳頭,咬著嘴唇瞪著前方的小小亮光點,他必須快點走出去,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你這個膽小鬼。
  ——什麼都不敢,連跟喜歡的人告白都不敢,膽小鬼。
  ——膽小鬼。
  他聽到了怪獸的聲音。
  回頭,什麼也沒有,但他確定暗暗的身後,怪獸一定就在那邊,雖然他沒有聽懂怪獸說的話,但是他想要過去。
  捨棄了可以引領他踏出黑暗的光點,掙脫控制他的那個力量,他朝著身後的方向拼命奔跑,奔跑,奔跑……

  *

  像是要跌落無底的深淵,整個人因為恐懼而全身用力顫動,在感覺到雙腳是紮實踩在地板上之後,他才放心地在雙臂裡吐了一口氣。
  慢慢起身,因為趴睡的關係以致於身體變得有點僵硬甚至出現痠痛的感覺,揉揉眼睛之後又從手臂神經上察覺麻感,他吃痛地哼了幾聲後伸長手臂試圖緩解不適,蹙眉確認時間,晚上七點。也就是說他不小心就這麼睡了一個小時,吐吐舌頭,青年轉頭從玻璃花樣的縫隙中偷偷看了一下老闆辦公室內的狀況,喔喔,好認真的律師,還在努力工作。
  才這麼想著,突然電話就響了,是來自辦公室裡頭的內線,阿信連忙接起,「喂?!」
  『你現在可以把李先生的委託資料拿進來嗎?』
  「可以,等我一下,我等一下就拿進去。」掛上電話,手忙腳亂的從雖然才一個禮拜但已經堆成小山的資料夾堆中找到了怪獸要的東西,確認過後起身敲了辦公室的門,在怪獸的允諾後進入。
  「你要的東西。」
  「謝謝,放著就好。」完全進入工作狀態的怪獸頭也不抬,交代指示之後便埋首於手上的工作,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辦公桌前還站了一個人,於是中斷思緒抬頭問:「怎麼了嗎?」
  「那個……」阿信有點緊張地摸摸鼻子,雖然這樣直接講好像不太好,但為了自己也為了他親愛的老闆他深吸口氣後回應,「已經七點了、」
  「喔,你要下班可以先走,我等一下就好了。」心想著原來是這件事情,怪獸內心體貼地認為阿信是因為待會兒有約或是還有其他事情所以才會進來要求在他之前離開的,於是二話不說便答應對方提早下班的要求。
  但過了幾秒,阿信還是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怪礙眼的,他只好又抬起頭,「怎麼啦?」
  「你……不吃晚餐嗎?」
  「我等一下再吃啦,你有約你先走吧。」
  「喔。」語畢,阿信便離開辦公室,就在不大的空間又要回到只剩下怪獸吐息以及鋼筆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前,門又被打開了。
  「就跟你們說進來要敲……阿信?!」困惑地看著已經準備好要離開的人笑瞇瞇地轉身背對他關上門後,將包包丟在一旁的沙發上。
  「你繼續工作啊不用理我沒關係。」
  「你在幹嘛?」不是有約的嗎?有約幹嘛一副像是要賴在他的辦公室的樣子啊?
  「等你下班啊。」阿信一面說,一面倒在沙發上,舒適柔軟的沙發真的不是辦公室的首選啊,阿信有些昏昏欲睡地想。
  「幹嘛等我下班啊你!?」
  「欸,溫老闆溫律師,我要靠你吃飯耶,如果你因為沒有吃飯餓死,那我怎麼領薪水?」稍微將上半身移出沙發的空間與怪獸對視,阿信一臉苦惱地看著怪獸還握著筆的手,眨了眨帶著睏意的雙眼佯裝委屈說道。
  「嘖……。」怪獸什麼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又低下頭在文件上劃了幾筆,就在阿信認為自己的方法一點也沒用而有些失落的同時,怪獸蓋上筆蓋,闔上資料夾,關了電腦跟檯燈,然後拎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到阿信旁邊說,「走吧。」
  「欸?!」
  「去吃飯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預謀要告拎杯虐待員工啊!」
  「啊!那我想要吃前天去吃的那一家滷味——」
  「靠,陳信宏你昨天也是吃那家的好不好?!」

  *

  最後他們在一間人不多但是怪獸強力推薦的便當店解決晚餐,阿信在最後有點質疑的樣子吃下了第一口排骨麵,瞪大眼睛看著怪獸像是期待他的評價的樣子,拼命點頭一直到怪獸受不了笑著抓著他的頭說,「好啦你冷靜,我知道很好吃,你快吃吧。」
  聽到了這樣的催促阿信忍不住紅了臉,殊不知怪獸會這樣講是因為從公司到這間小吃店的路上,他咕嚕咕嚕叫的小肚肚讓他丟了多少次臉,怪獸還調侃他說果真從高中到現在一點也沒變,可惡可惡,竟然被看扁了。
  雖然是這樣,但看在怪獸還特地帶他來吃這好吃的排骨麵就放他一馬,現在他已經開始期待還沒送上來但聽說也是一流的小菜了。
  兩個人安靜地呼嚕呼嚕吃著麵,阿信在拿起辣椒醬準備挖個一匙丟到碗裡時被怪獸抓住手腕,「你在幹嘛?!」
  「唔……加辣啊?」餘光忍不住瞥向被握住的手腕,阿信遲疑地回答之後覺得手腕上的神經似乎突然敏感了起來,背後滲出了汗水讓穿在最裡面的背心濕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吃店的風扇不夠強才會突然這麼熱的?
  「你前天不就是因為吃太辣拉肚子,不行!」另一隻手接過了阿信手上的辣椒醬盒,放到另外一張桌子上,怪獸用筷子敲了敲對方的碗,「等一下小菜來就可以解膩了,先吃。」
  「欸……」
  「快吃啦!等一下冷掉!」
  「我想要吃點辣……」
  「你夠了喔,幼稚鬼果然長不大,啊小菜來了,快吃看看這個豆干,真的不是拎杯在說的超讚!」怪獸一面說一面把豆干夾到阿信的碗裡面,之後也為自己夾了幾塊,看到對方又恢復瞇著眼呼嚕呼嚕吃著麵的樣子怪獸也跟著笑了出來。
  畫面好像重疊了。怪獸沒來由地想起了過去兩人放學後不直接回家到處遊蕩,最後總是會在某個巷口的麵攤吃晚餐做為一天的結束,而當時一起吃晚餐的畫面就跟現在重疊了,他看著阿信不在乎西裝弄髒的樣子大口吃著排骨麵,突然想到有一次他因為看不下去伸手幫阿信撥掉臉上的渣渣,阿信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害羞,於是他有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欸!陳信宏!」
  「嗯?」因為被叫名字所以下意識抬起頭,沒想到原本已經很近的距離拉到了他無法想像的地步了啊啊想幹嘛啊嚇死人嗎,「怎、怎樣?」
  「你怎麼吃得滿臉都是?」用衛生紙擦掉阿信嘴角的湯漬還有小小的豆干屑,怪獸語帶笑意說著。
  沒想到反應真的完全一樣啊。好像在確認某些事物並在確認後感到放心,怪獸給了略微驚訝的阿信一個微笑之後才將自己碗中剩下的幾口麵解決。
  而完全被怪獸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的阿信最後小聲地道了謝,確認怪獸並沒有準備要針對他的反應做文章後,才有些失望繼續埋頭在內容物已經剩不多的碗公裡,發燙的耳根讓他這次斷定絕對是因為這間小吃店的電風扇不夠涼才會這樣!
  一直到他們一起走在吹著涼風的夜晚街道上,阿信才又突然想起早些時候的夢境。如果要奔向黑黑的那一端,就只是為了找到怪獸的話,那他有一千萬個願意不知道夠不夠。
  當然,能這樣偷看著怪獸的側臉偷偷的想著這件事情已經完全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