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Day3.



  他站在路口,遠遠的,他就看到怪獸從對面大樓走出來,抓著剛買好的兩份早餐,他開心地跑到路口,紅燈轉綠燈的瞬間他也沒有確定到底有沒有車,就搶了大家一步跨出步伐。之後他的世界歪了一邊,手裡的袋子抓不住了,手指鬆開後他看著那兩份早餐飛出手中,接下來是碰的一聲好大聲,大概是什麼東西撞在他身上,所以他應該要感覺到痛……對,他好像開始覺得痛了,眼睛漸漸無法對焦,但是他還想要再看怪獸一眼,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聽見怪獸的聲音大聲地喊了他的名字,以及臉頰上的掌心溫度,安心了,妥協了,就算看不到最後一眼,但至少在死掉之前,最後聽到的,感受到的,都還是來自溫尚翊這個男人。
  完全,安心了。

  *

  急速的墜落感讓他下意識全身顫動一下,手抓到棉被,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張床,阿信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看著牆壁上的照片,看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他才放鬆神經喘吁吁地抒解夢境帶來的壓迫。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在做這樣的夢,每每因此驚醒的感覺讓阿信覺得很糟,縱使在夢裡的他是毫無遺憾也毫無痛苦的,但這樣的場景還是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樣。
  抓了床頭的手機,時間顯示早上七點,距離他平常起床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阿信於是又倒回床鋪,用力滾了幾圈想要讓腦內的夢境消失。
  在五分鐘後他決定放棄繼續賴床,下床梳洗後到客廳晃了晃,飢餓感沒多久便降臨——也許是剛剛那場惡夢的關係,他想要自己做早餐,卻在開了冰箱後才發現已無食材庫存,悻悻然關上冰箱門之後阿信一面在心裡計畫著下班要繞道哪條路上的超商補貨,這才抓了公事包跟手機準備出門。
  到了家附近的早餐店,為了補償自己,買了培根起司漢堡,又點了一個蜂蜜土司,拎著早餐要過馬路時他還小心翼翼地躲在人群中,就像是在躲藏什麼。
  好不容易抵達公司,坐上辦公椅的踏實感讓他鬆了一口氣,全身放鬆後癱軟在椅子上,阿信靠著椅背閉上眼睛想著反正怪獸不會那麼早到事務所,那他瞇一下應該不過份吧?反正今天早起了半個小時又早到二十分鐘。
  這個念頭才剛結束,頭頂馬上感受到手掌壓上來的力道,受到驚嚇的阿信連忙睜開眼,對上怪獸帶著調侃意味的雙眼,「這麼累?」
  「還、還好啦。」搖搖頭抓開怪獸放在頭上的手,一面咕噥著隨便弄亂別人的頭髮很討厭欸,一面抓著被壓扁的造型。
  「會累就先睡一下啦,不要睡到早餐冷掉就好。」
  「才不會!」鼓著臉,阿信反駁完之後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那麼早?」
  「昨天東西沒有用完,今天早點來用啊,下午三點王先生跟王太太不是就要來了嗎?」怪獸挑眉反問之後伸手繞到頸後揉了揉有點不舒服的後頸,之後又張開雙臂做了一個伸展動作試圖讓緊繃的神經放鬆。
  「啊!對吼!」為了回答怪獸的問題而翻閱桌面上的行事曆,下意識的驚呼之後讓阿信的樣子看起來更心虛。
  「還給拎杯恍然大悟咧!」曲起食指往阿信的頭上敲了上去,沒理會阿信吃痛的反應,一面轉身一面交代,「九點把昨天你整理好的那疊抱進來給我。」怪獸指著阿信桌子邊的一大疊文件,語畢便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被怪獸這樣一鬧,原本想睡的感覺都沒了,同時連一早做的惡夢陰霾,也意外的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之後,阿信收拾完桌面之後瞥了時鐘,抱起前一晚整理好的一大疊資料用身體側面推開怪獸辦公室的門。這時,不知道夾在中間的哪一部份文件因為晃動就這樣滑出來——骨牌效應,啪啦啪啦的,阿信手中的所有東西瞬間散落一地,他有點尷尬地往怪獸的方向看,發現對方也興味富饒地看著他,耳根發熱,他連忙蹲下身開始撿起文件。
  「看來我們家小助手昨天比我晚睡喔。」怪獸一面揶揄著,起身走上前蹲下,一起幫忙撿起散亂在地板上的文件。
  阿信被這麼一說耳根的熱度蔓延到臉頰上,他沒回答,顧自聚精會神地開始對著編號將文件整理成原本的順序,卻也因為過於認真,一個伸手不小心碰到怪獸要拿相同文件的手,油然生起的害羞讓他連忙縮回手,因為連動反應而抬起頭,恰巧察覺剛剛沒注意到的怪獸眼底的黑眼圈,這才想到昨天晚上他離開的時候怪獸還待在辦公室……所以到底是多晚才回家啊?阿信一邊繼續把文件排好一邊分心偷瞄怪獸起了這樣的疑問,就這樣看來感覺一定是很晚很晚了。
  「怎樣?夠不夠帥?」
  「啊、呃……」被怪獸的聲音嚇到,這才發現自己的偷窺技術太爛,阿信連忙低下頭故做忙碌掩飾任何延伸情緒,他感覺到臉頰又熱了,正在心中盤算著就讓這份尷尬隨著時間消失在空氣中,卻在這時聽見對方低著聲音喊了一聲陳信宏。
  聲音太好聽。
  他帶著好奇與疑惑抬頭,便跌入那雙他永遠害怕卻一直都喜歡的雙眼中。因為心跳太快所以影響了他回應的速度,阿信眨眨眼有些結巴地,「怎、怎樣?」
  「……你怎麼長那麼大了吃完早餐還不知道要擦嘴巴?!」怪獸逕自說著,一面從口袋裡面拿出手帕,把阿信嘴角上沾到的沾醬擦掉,然後抱著一半的文件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愣愣地看著怪獸若無其事的樣子,比照他心跳已經快要破表的情況,等到阿信回神過來已經坐回自己助理位置上了。
  午餐時他看著那個吃了幾口飯後就趴在辦公桌上假寐的人,暗自決定今天就陪他苦命的老闆加班吧,誰叫他是苦命老闆的助理呢!
  ……還有,他才沒有看著他的臉紅咧!

  *

  大概就是阿信再度進入他的生活中的第二個禮拜開始,他就覺得阿信好像怪怪的。也不知道哪來的感覺,沒有依據讓他不敢隨便斷定,但細細回想又覺得有跡可尋,過去沒察覺、被忽略的片段現在拿回來當作試驗——喜歡看阿信因為食物眼神發亮的樣子,喜歡看對方被自己關心而露出的驚訝表情,喜歡看阿信在被自己碰觸之後發紅的耳根或臉頰,存在於心頭上的感覺不再是捉弄對方後得到的樂趣,而是更複雜並且無法解釋的喜悅。
  所以,他又多做了幾次類似的舉動,就在這幾天,他都覺得這麼做的自己有夠像是在捉弄情人一樣。
  幹,光想到這裡就覺得有夠丟臉。
  怪獸看著被自己幫忙擦掉嘴角沾醬的阿信將文件整理好之後不知所措逃出辦公室的樣子,該不會那個人跟自己也有一樣的感覺吧?怪獸撐著頭,若有所思地透過玻璃花紋間的空隙看著阿信背對自己的身影,看著看著,思緒就打結了。
  暴躁地抓抓頭,怪獸決定讓自己繼續忙於工作,在煩惱的時候先把自己丟進工作裡面是最好不過的方法了,反正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解決這方面的問題。
  這麼想著,怪獸翻開了阿信編號第一份的文件夾,進入完全工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