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edia】从《查理周刊》枪击案看法国穆斯林现状

穆斯林人口约占法国总人口10%,这些人正承担着法国社会的不满情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越来越多的普通穆斯林,被误解、歧视和利用,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向恐怖组织靠拢的时候了。

图片来源:东方IC

“先知大仇已报!”这是《查理周刊》1月7日遭受袭击时目击证人听到的来自凶手的声音。而声音背后则是12条鲜活的生命,其中包括4名法国著名资深漫画家、2名警察。以针对伊斯兰教、天主教、犹太教、邪教、极右派、法国政坛、法国文化等主题画讽刺漫画的《查理周刊》遭到毁灭性打击。

欧洲与伊斯兰教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甚至更早。在公元711年,当年的摩尔人,也就是如今的穆斯林,就曾征服西班牙并统治长达数百年。至今在西班牙的格拉纳达还原貌保留着穆斯林建造的阿尔汉布拉宫。而与西班牙毗邻的法国南部,也能发现各处存留的伊斯兰风格旧迹。

而如今的穆斯林,在法国人眼里的形象却与当年的征服者相去甚远。他们更多与“法国新年夜烧车960辆”、“马赛某车库发生枪战”、“巴黎东北部郊区游客下飞机即被持枪抢劫”这样的负面新闻联系在一起。即便并没有任何数据证明这些行为与他们相关——法国禁止做任何与肤色、信仰相关的调查。

法国穆斯林人口组成仍旧复杂。他们有的是二战后为“建设战后美好法国”而来,有的是阿尔及利亚战争结束后拖家带口而来,有的是从法国前殖民地来“宗主国”打拼,还有的是从中东躲避战争逃难而来。根据2010年10月估算的数据,法国有500万-600万穆斯林人口(有学者认为已到达800万),占法国总人口10%。伊斯兰教已经成为法国继天主教之后的第二大宗教。

这些人正承担着法国社会的不满情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玛丽卡,38岁,来自摩洛哥,已经在法国生活近20年,常年失业。从清洁女工到摩洛哥厨师,一直不停地在人家、饭馆打工。她总会虔诚地参加各种仪式,所有习俗礼仪一个不落。法语有点口音,言语用词非常通俗,电视也只看阿拉伯语频道的。热爱法国,但每半年回一次摩洛哥探亲。

札因姆,42岁,画家,出生在巴黎,阿尔及利亚对于他来说只是祖父母的家乡,成年后才因旅游而去看过。无宗教信仰,只是热爱艺术。除了名字和外表保还留着些许北非印记,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穆斯林,娶了个巴黎女郎为妻,一双儿女已上小学。

莫哈迈德,23岁,在法国某大型品牌公司实习,突尼斯、法国双重国籍,中学以前在突尼斯城度过。他的梦想是,在法国找到一份好工作,千万不要回突尼斯被爸妈逼着过斋月——实在太痛苦。

某叙利亚熟食店老板娘,30岁左右。刚来到法国两年,一提到祖国就低头眼泛泪花,因其可怜身世,总有周边公司上班族前来照顾生意。斋月期间照常开店自己却能连口水都不流,眼神柔软而坚定……

除去那些出现在负面新闻里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法国穆斯林们的真正生存状态。他们有些是第一代移民,有些已经是第二、第三甚至第四代移民。像所有的移民一样,他们有些人还在执着于自己原本的归属和身份认同,有些早已在当地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没能打入法国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里的“高层上流”,并仍旧或多或少地保留着一丝游离于主流的“不同”。

本着“平等、自由、博爱”的国家信条,法国坚持政教分离。而这使得法国政府无可避免地一再迎头碰上穆斯林问题。

先是2004年禁止在公立学校戴面纱(Hijab),因为法国禁止一切宗教标识出现在公立学校——包括天主教的十字架。接下来是2011年的罩袍(Burqa)禁令,因为出于安全考虑,裹住全身只露眼睛的罩袍容易给犯罪活动提供掩护。法国政府的每一次禁令都引起了社会舆论的极大波动,每一次都遇到了穆斯林人群的反弹和抗议。同时也无形中滋长了他们与非穆斯林人口间的对立情绪。

而如今法国碰上的,还有外交政策带来的问题。由于在对极端伊斯兰主义的打击上法国立场非常坚定,并参加了对“伊斯兰国”(ISIS)的空中打击以及非洲一系列反恐怖主义行动而被这些组织视为仇敌。ISIS则利用网络等信息传播方式召唤这些身在法国的穆斯林加入“圣战”。作为欧洲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法国首当其冲。

根据法国《观点》杂志发表的文章,近年来,法国有约1000名年轻人被ISIS组织送往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其中400人被编入ISIS或者基地组织武装,然后又有约120人在接受严格训练、参与残酷屠杀后被送回法国。

这些被“圣战”感召的年轻穆斯林,成了法国安全的一大隐患。

2011年遇袭时《查理周刊》社长在废墟上示威

 

最新的消息显示,《查理周刊》袭击案三名嫌犯已经被锁定,分别是:Said Kouachi,1980年生;Cherif Kouachi,1982年生;Hamyd Mourad,1996年生。Kouachi兄弟俩来自巴黎地区,两人去年夏天从叙利亚回到法国。而Mourad来自东北部城市兰斯。

Cherif Kouachi曾受到过恐怖主义指控。2005年,他因一项与恐怖主义组织有关的刑事指控受审,他是在准备前往伊拉克参加伊斯兰武装组织前被逮捕的。2008年他被判入狱18个月。

1月7日袭击事件突发时,笔者恰好和札因姆一起追踪新闻,他一直在不停地重复,“不能让那些野蛮人赢”,“我们不能害怕、灰心、丧气,反而要更加坚持”……

这倒是与《查理周刊》的选择不谋而合。

其实此次并非《查理周刊》第一次受袭,早在2006年他们将伊斯兰教先知默罕默德画入讽刺画时就已被列入了黑名单,在2011年11月《查理周刊》已经遭受过一次燃烧弹袭击,办公室被夷为平地,所幸无人员伤亡。

社长Stéphane Charbonnier(笔名 Charb)九年来一直收到各种来自极端伊斯兰主义的死亡威胁,却仍旧在各种公开场合表示“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工作”,“人们需要一点幽默感”,“宁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他本人于7日在袭击中遇害。

本次袭击是单独行动还是有组织的连续打击里的一环?法国对内对外穆斯林政策将何去何从?这些问题仍待解答。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在《身份与暴力》一书中曾指出,暴力缘于身份的单一化,缘于别人或自己给自己贴上了唯一的身份标签,比如宗教、种族、民族和政治倾向等。如果越来越多的普通穆斯林,被误解、歧视和利用,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向恐怖组织靠拢的时候了。

 

本文作者是巴黎政治学院传播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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