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相助，需量力而為

國小老師退休的老伴9年前過世後，阿茂嬸一人獨居於熟悉的鄉下老房子，前庭後院種些花花草草，日子倒也愜意自在。生活儉樸，省下的錢捐做公益。各式活動讓月曆的行程常滿檔狀態，兒媳孫子要回去看她，還得事先預約呢！

阿茂嬸說，以她的年紀，還有體力能出錢出力助人，服務需要幫助的人，她覺得很快樂、感恩與滿足。健康快樂，就是給自己和家人最大的財富。她最引以為傲的是從健保開辦至2020年11月，她的健保卡始終保持零使用紀錄。她覺得宗教信仰、助人、正念，是讓她保有健康身體和快樂的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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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無常，經常環伺在側。2020年11月中旬，社區人士通報，說一位87歲和癌末媳婦相依為命的阿婆需要協助，請阿茂嬸找慈濟功德會志工幫忙。阿茂嬸聯繫青壯志工未果，遂親自登門探視。不巧，阿婆的媳婦有事外出，阿茂嬸協助持助行器的阿婆床邊如廁，阿婆突然腿軟癱坐在地。熱心的阿茂嬸伸出救援之手，想拉阿婆起身。瞬間，阿茂嬸的腰椎發出啪啪聲響。這個啪啪聲，從此改變了阿茂嬸八旬後的人生。（推薦閱讀：打造真正有尊嚴的老人社會 先從拋下尊嚴與面子開始）

往昔每天活躍於社區的阿茂嬸，習慣照顧他人，不喜歡被人照顧。受傷頭兩週，因能行走，她仍堅持一人獨居，不願到兒子家接受照顧。兒子和媳婦只好每天返家探視、送餐。起初，阿茂嬸認為是閃到腰，聽信親友與左鄰右舍建議，接受國術館民俗療法，也到藥局拿止痛藥服用。痛到受不了，則騎機車到診所打止痛針。也聽友人好康報報，配了一罐中藥粉服用。礙於情形沒有改善，在孩子力勸下，到醫院接受診治，經檢查，顯示第一腰椎壓迫性骨折。

重視門面，一向化淡妝、喜歡穿旗袍和高跟鞋的她，此次的腰椎骨折，需穿上背架固定，她和孫女說：「我很不喜歡穿背架，它讓我好多漂亮衣服都不能穿了。每天在家裡，怎麼穿也是那幾件，妝也不必化了。」阿茂嬸也曾告訴兒子和媳婦說：「身體，自己無法作主了」。某日，阿茂嬸和來探訪的志工團團長說：「身體故障了，要和兒子一起住了。自己沒辦法了……」來探訪的弟弟和妹妹也吐槽她：「妳不是說靠拜佛、念經不會生病，健保卡都沒用過。看來，妳也跟我們一樣會生病，健保卡也開使用了。老菩薩！人要服老，要量力而為呀！」面對弟妹你一言我一語，靜坐一旁的阿茂嬸，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在大兒子家接受照顧，頭幾天，阿茂嬸不願到門口曬太陽與認識其他老人。究其原因，是面子問題。因為這條巷子有10位76歲以上老人，年齡介於76～97歲，80歲的阿茂嬸只比一位年長，算是年輕的老人。阿茂嬸說：「就是因為比其他人年輕，現在這樣，出去外面坐，覺得丟臉。」因阿茂嬸訴說這裡痠那裡痛，多夢睡不安穩，全身不舒服，又擔心手術傷口有縫線殘留、骨折灌骨漿處會痛，是不是沒有改善……等。（推薦閱讀：「五老人生」長壽巷實踐青銀共居　活出尊嚴與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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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醫院回診，醫師金言玉語的「安心丸」，為阿茂嬸解開疑惑。回診後次日，阿茂嬸主動提出要到門口曬太陽。但曬太陽的時間，仍選擇巷子人煙出沒少的時刻，全程臉朝屋內，不願朝向可能與人碰面的方向。看來，此刻的阿茂嬸，彷彿被掀開穿戴已久那個完美的面具，正在經歷身體心像改變，舞台和掌聲不在，導致低自信、低自尊，需慢慢經過磨合，學習與不完美和平共存。

骨折癒合期需時3～6個月，對平時行程滿檔，如今僅能居家調養的阿茂嬸而言是巨大挑戰。心有千千結，唯有靠她自己解開，家人僅能陪伴。如今，需選擇面對、接受、解決、放下，該交班得交班，該放下需放下，因為沒有不能被取代的位子。沒有身體健康的1為基礎，再多的才華、能力、舞台、掌聲，終將歸零。

（本文作者為美和科大護理系退休教師林月春）